在立委選後大和解的氣氛下，台灣社會已經出現良性變化，藍綠、統獨、族群議題不再主導政客及媒體思考，民眾的注意跟著轉移到社會正義層面，各方應有的反省及平衡機能逐漸恢復。馬英九市府團隊一連串失誤會被公開檢討，在半年以前是不可想像的。台灣總算又回到了八○年代美麗島事件以來「普遍進步」（即進步力量壓倒一切）的道路。

立場定是非埋沒社會正義

過去三年，整個台灣經歷了一場統獨、族群、藍綠內耗的噩夢，兩極對抗幾乎已到「凡百俱廢」程度。立委劉文雄代表親民黨發表的《橘子變色，超越藍綠》一文，做了坦誠描述：「正因為藍綠對決的思考模式主導了近三年台灣所有的媒體報導與政治運作，才使得社會與族群裂痕加深，使得整個台灣停滯不前。所有的改革議題，不論藍綠，都被蓋在（內部）忠誠的大帽子下，不得提出。國親合作開始，親民黨就提醒國民黨，儘速處理黨產問題，藍軍卻要求以大局為重，最好別提。民進黨內有識之士，對雜耍式的外交與低迷的國內經濟感到憂心，也被耳提面命，不要影響選情。因此所有問題都被簡化為藍綠的輸贏問題和選票問題，所有政黨都在內縮，向基本教義派靠攏。政治議題主導一切，民生議題消失不見。」

正是在兩極對抗下，政治是非不見了，立場決定是非，社會正義跟著遭受掩埋。施政失誤頻頻的馬團隊，主事者馬英九竟然不受波及，聲望居高不下。直到捷運電扶梯意外事件發生，馬團隊冷漠以對，仁愛醫院女童轉診事件隨後爆發，社會才驚覺馬英九被寵壞了，馬團隊的衙門作風不應再縱容了。可以說，如果不是政治大和解氣氛有助超越藍綠、明辨是非，馬英九肯定至今仍是藍綠對決的直接受益者及媒體最大寵兒。

馬團隊衙門作風非孤立事件

然而馬團隊的衙門作風並不是孤立事件。有什麼樣的人民，才有什麼樣的政府及政治明星。為中國知識分子津津樂道的五四運動，提出了「賽先生」，卻沒有相應提出理性影響下的「除魅」，讓大家從愚民思想及民俗迷信中解放出來；提出了「德先生」，卻沒有相應提出「法治」，讓人情氾濫的古老民族學會秩序及守法。其結果，台灣的上層社會為儒家的「大一統」及「夷夏之防」所誤導，統獨混戰耗弱了國家元氣，台灣的基層社會為各種迷信及野蠻所充斥，在國外車輛可以「紅燈右轉」的問題，在台灣卻成為行人生死攸關的人命問題。

交通不守法，酒駕若無其事，肇事後加速逃逸，砂石車倒車再撞，「馬路如虎口」，這在台灣已不是什麼新聞。公寓大樓輪流整修，噪音終年不斷。舊店關門，新店開張，例必吵鬧裝潢（不沾舊店「霉氣」），週而復始。家有喪事，不是當街播放經懺，就是將遺照面對行人，這種故意嚇人的行為從未明令禁止。逢年過節初一十五，到處燃燒金紙，「紙灰飛揚，朔風野火」，台北大都會儼如大墓園。而金紙越燒越多，只是貪求「保庇發財」，如同五步一宮十步一廟，都是為了賄賂鬼神。對鬼神已經如此現實，對活人的「紅包」、「走後門」、「內圈交易」、「官商勾結」，更是可想而知。「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住院「一床難求」又有什麼奇怪？

台灣道德及法治皆不及格

從中央到地方政府，要教育民眾「移風易俗」的東西何其多。可是各黨卻忙於選舉（只是為了爭職位），為了選舉大打統獨、族群戰，不惜撕裂國家。雙方仇恨越積越深，就以杯葛民生法案及國家預算為能事，政治水準及職業道德由「比好」、「比爛」到「不讓你做事」，逐級下降。反正選民水準就是這樣，只看政黨統獨及族群傾向，政黨又何必賣力施政？「忠誠」監督？

仁愛醫院邱姓女童事件「刺痛」了全國人心，卻很少人更深入追問，是什麼樣的社會及執法單位，才會使有十次暴力前科的狠心父親獲判離婚後的子女監護權？（這等於法院將邱姓女童送入死路）是什麼樣的鄉愿親友，才會為這個狠心父親扯謊，說他「其實很疼女兒」？是什麼樣無知的鄰人，才會將邱姓女童的無助、恐懼、不安解讀為「很會撒嬌、察顏觀色，只要有人不開心，她就變得很安分」？

做為民主國家，台灣是公德及法治都不及格的地方，人心呈現兩極。台灣也是政治責任及宗教信仰需要再強化的地方，是自由主義偏向發展，健康的保守主義急需相對提倡的地方（有如英國柏克對法國大革命的「矯正」）。在台灣有幸回到「普遍進步」道路的此刻，普遍社會正義的追求應是大家的下一個目標。

（1月14日於台北） .....2005-01-16【台灣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