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戰士

革命前夕的獵人日記

排灣族的撒可努

文 / 李韻儀

攝影 / 謝嘉釗

亞榮隆•撒可努,一個出生於台東太麻里鄉香蘭村(排灣古語稱『拉勞蘭』)的排灣族年輕人,若在一百年前,他是宛如隨侍天皇身邊的武士一般,服侍部落頭目的古老獵人家族之子。然而這個孤獨的獵人,現在的職業是警察,更為人所熟知的身份是作家、原住民文化工作者,最近更跨足電影界,在九月即將上映的,改編自他同名小說的電影『山豬、飛鼠、撒可努』中,扮演自己。

或許眾多撒可努的讀者都有共同的經驗:竟然有人可以用這麼簡單的字彙、「奇怪」的文法,寫出生動有趣而且處處隱含深義與生命智慧的作品!

警察•作家•最佳男主角

誠如撒可努所說:「在我之前,沒有一本寫原住民的書是這麼不正經的!」也正因這本當初曾被大出版社拒絕、原住民文壇前輩並不看好的小品『山豬、飛鼠、撒可努』,一個高中讀五年才勉強畢業,至今常常寫錯字的排灣族年輕人(這是真的,書封面上撒可努自己親筆題的書名就可以證明!),忽然之間從名不見經傳的山地警察,變成兩個文學大獎得主、各方競相邀請的演講名嘴,還是第一個作品被選入國中課本的原住民作家,甚至美國哈佛、英國牛津大學也將這本書列為中文系指定讀本!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更贊助他繼續寫下去,六年後出版了第二本書『走風的人-我的獵人父親』!2004年,香港導演張東亮將他的『山豬、飛鼠、撒可努』搬上大銀幕,撒可努從警察變成文學家以後,再次跨界當了電影男主角!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原住民男子,具有這樣傾倒眾生的魅力,以及如此獲得祖靈庇祐的福氣,得以將自己的生命在33歲的時候就發揮得淋漓盡致?

銜接傳統與當代的伺服器

撒可努說:「我的確很幸運,而這個幸運卻來自我原本的生命,和母體文化對我的內化。」更重要的是,他對自己「是誰?」、「能做什麼?」脈絡清晰的思索與驚人的實踐力!

這十年來,在台東許多原住民藝文活動場合經常可以看見撒可努,或是慷慨激昂暢談「部落結盟」,或是和其他原住民藝術家一起搞笑耍寶的身影,他的朋友總納悶「這個撒可努,不是在台北當警察嗎?怎麼幾乎每個星期都在台東看到他呢?」而且,只要撒可努出現,一定帶著一群「全副武裝」(穿著傳統服飾)的拉勞蘭蘭部落青年,聲勢浩大,氣勢逼人。這就是撒可努,穿著一身排灣族獵裝,頭戴戰士獸皮冠,腰荷長獵刀,即使走在熙熙攘攘的台北捷運站,也依舊昂首闊步,無視眾人詫異目光的驕傲存在!

原來第一本書『山豬、飛鼠、撒可努』意外地獲得熱烈迴響之後,撒可努驚喜之餘,卻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的雙肩似乎「應該」同時「能夠」承擔更沉重的責任。當初動筆寫第一本書,只是單純地想把自己的排灣族生活經驗紀錄下來,受到朋友鼓勵、賞識而後有了出版的機會。哪裡知道竟然可以感動、影響了這麼多不相識的人們,撒可努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在部落與主流社會之間扮演著排灣文化的「轉譯者」這樣的角色。更重要的是,當他回頭看部落裡更年輕的孩子們,在母語與傳統文化生活的劇烈斷層下,撒可努將傳統排灣精神核心轉譯為當代可讀語言的文字,也提供了他們認識自己所被給予的生命之可能。所以他說:「我就像一個伺服器!」

母語述說排灣族智慧

當他在自我與族群認同之路披荊斬棘找到自己的排灣生命與位置後,他要將這生命以這樣的方式奉獻、回饋給他的部落。因此這幾年來,一有假日撒可努便往家鄉跑,他的警察薪資大半花在台北與台東之間的舟車勞頓上,這麼拼命就為了盡可能「親吻」自己的排灣族土地,重新讓祖先認識這個排灣族的孩子。

在部落裡,撒可努花很多時間聽老人說故事,聽他們用母語述說記憶中祖先流傳下來,以及用漫長一生點點滴滴印證的排灣族智慧。「當老人家把他的生命故事告訴你時,他是在把他的生命借給你,老人家說:『生命不能擁有,我們只是借用!』當你願意與小孩子分享你的生命,年老時才能不被孩子遺忘!」撒可努說,部落老人家借給他的生命,他要將它再傳遞下去!所以撒可努還花了一樣多的時間與部落裡的年輕人在一起,讓這些在時代洪流與家庭問題中茫然失措的部落孩子們,有一對願意傾聽的耳朵與願意指引方向的堅定臂膀。(上).....2005-04-23【台灣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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