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戰士(下)

革命前夕的獵人日記

排灣族的撒可努

文 / 李韻儀)

攝影 / 謝嘉釗)

部落的哥哥)

看著撒可努永遠陽光燦爛的可愛娃娃臉,與真誠坦然的眼眸,很難想像他也曾經走過坎坷的成長過程,母親不幸意外早逝,父親必須離鄉背井到北部當板模工,撒可努自己還是中學生的時候,就必須負起「長兄如父」的責任。在一肩負擔三個孩子的教育與生活開銷壓力下,父親的脾氣變得暴躁易怒,常常打罵三兄弟,撒可努說:「其實我了解父親面對的很多不得已,但是這個過程當然還是對我們造成了很深的影響!」。一直到今天,撒可努兄弟的童年還是不斷在很多部落孩子的生命裡上演,單親、隔代養育與物質匱乏,原住民在外來文化價值強殖,原有文化秩序崩解下,失落了作為「人」的生存平衡,不是外人可以體會的痛苦。在撒可努離家讀書,北上當警察以後,父子之間、兄弟之間情感的聯繫就如同空間距離一樣更加遙遠。但是當撒可努重新找回自己的排灣族生命,開始扮演「伺服器」之後,首先串聯起來的,就是自己與親弟弟之間曾經斷了線的心靈溝通。「雖然這麼辛苦,遭受許多人非難,可是光是這一點,我就知道,這是值得的!」撒可努大大的排灣眼睛裡,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直到去年,撒可努終於如願請調回台東,在離家很近的知本當森林警察。他、愛妻、女兒、兩個弟弟都和父親團聚住在拉勞蘭部落老家。十年來,撒可努努力扮演的,不只是親兄弟的哥哥,更是所有部落青年的大哥哥,在他們共同的努力下,重新建立了香蘭青年會會所;睽違五十年後,終於脫離強勢的阿美族鄰居,再次燃起排灣祭典的火。最重要的是,每一個參與拉勞蘭祭典的人,都深深震懾於這一群年輕人凝聚的精神力量,難以相信這是一個在時代更迭,強權接踵,不斷摧殘下只存留三十七戶的排灣小部落!撒可努很驕傲地說:「人很美麗的時候,部落自然就美麗啦!」)

排灣族的革命份子)

當然榮耀的背後,總是寫滿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撒可努對排灣族傳統精神的信念與實踐,使他遭致部落人的責難與非議,例如當他結婚時想採用傳統排灣儀式,卻被已經篤信基督的父親譴責是撒旦的信徒。更不要提當撒可努試圖根據老人口述,重建失落了五十年的排灣祭典時,除了信仰衝突,更多的是來自部落內外,關乎文化正統性的質疑,但撒可努說:「我相信,所以我看見!」一味模擬傳統就真的能找回傳統的精神嗎?最重要的,是「人」,「要讓人成為是那個完整的人」,這是祭典與儀式存在的意義,要讓參與的每一個人發現自己,發現自己與身邊手拉手圍成圈的人與祖靈是一個生命共同體!而撒可努的「相信」,讓眾人「看見」拉勞蘭青年們神態舉止的自信、敏捷與篤定,不正印證了「原有的傳統生命力,是必須透過新的方 式去詮釋、改變現有的存在價值何意義。」!)

因為對排灣族的信仰,撒可努沒有被人言耳語擊倒,他還進一步推動「獵人學校」,專授排灣族的獵人生命哲學與宇宙觀之實踐,將戰線從部落裡推到一般主流社會的青年學子。「我在不自覺中走到這個位置,可是我是很快樂的,不管別人肯不肯定我,我已經先肯定了自己!」當然更了不起的是,他那美麗而善解的妻,允許縱容這老是「不務正業」的文化獵人丈夫!)

文化只能重新詮釋,而不能複製,撒可努與拉勞蘭部落十年的奮鬥給予台灣原住民文化生命的再次綻放,一朵美麗的希望之花,有人說:「撒可努像是排灣族的切•格瓦拉!」(南美洲革命英雄)然而更貼切地,應該說,「撒可努就是排灣族的撒可努!」 .....2005-04-24【台灣日報】
社址:台北市信義路二段88號8樓
電話:(02)23919889 | 傳真:(02)23516799 | 免費訂報專線:0800-011-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