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典╱張啟疆
2004-08-03

、事、物的相繼消匿,使數典傳說淪於小道之流(該傳聞源起於名為《報馬仔》的某秘密刊物,主要內容為「預知頭條紀事」:下一分鐘的降雨機率、下一屆總統當選人、下一位緋聞案主角、尚未發生的兇殺案、即將爆發的槍擊風波……等等,不定期刊出,發行方式為地下電台傳送、報紙夾頁或社論、網路傳遞、光碟販售或記者會),令人難以置信;卻也強化了道聽塗說的神秘色彩:一如「遺忘∮流傳」的矛盾連結,消失不見又為鴻飛奧窔、更高層次的示現?或突顯出愚昧世人對奇徵異兆的視而不見?

玄學派以為,「冥冥定數」的真義不在觸目可見的「定」,反而繫乎流動、不確定,只見其微難知其著的狀態。他們以總統大選兩大陣營的財經政見為例,綠營的「三四五財經目標」和泛藍的「四五六財經遠景」,掛帥廝殺的大寫數字,合譜詭譎難測的治國藍圖:大數(學者喻為「大言不慚之數」)之間的加減乘除,互剋消抵?事實上,「四」年前的大選,也曾大玩「三三三福利專案」、「五五五安家方案」,結果卻是「六」親不認。相同數字的排列遊戲,媒體譏為「一把輸贏的豹子通殺」賭局;「不三不四」、「人五人六」(彩迷的興趣則在3、4、5、6的相關數),根據兩造的支票內容:人人有工作,看病不要錢,稅捐不用繳,大學不必考,出門就是國際機場,天上掉麵包……背面用隱形墨水落款,持續抽長的赤字是什麼?

根據《報馬仔》「不實報導篇」的報導,數典原名「罄竹難書」(當局懷疑是化名「罄竹難」的作者詆譭政府之作,也有人認為「罄」、「難」為諧音,是記錄竹南地方慶典的「愛台灣」系列之一),其最初的型態為貪污、賄賂、工程弊案、政治獻金等黑錢一覽表,又名「黑金白皮書」,以四年為周期,林林總總羅列盤根錯節的科目,其餘額則為子孫負債總數。由於金額名項繁雜龐大,阿拉伯數字載之不及,每每得動用天文符號彰之顯之:N、Q、Ω、λ、ε、D……更糟的是,那串如流星曳空的大數有如「一尾活龍」(政壇人士慣用語,也是樂迷眼中「1尾牌」的循環指標),朝披雲霞,夕掛星月,成為島嶼天空的奇景,且隨著民調數字的變動而消長,縮首或畏尾。

「總數說」又被撕裂為兩半:多數說與少數論。雙方陣營皆堅稱自己「站在主流民意的一方」,以為那枚大數等於得票數,不願屈居小數(根據統計,樂透頭獎出現頻率最高的熱門獎號,反而是零頭和1頭的小號),甚或小數點後的位數(傳說,《數典》被稱為「無限之書」的秘密在於第零頁和第一頁間厚帙無窮、連綿不盡的扉頁),關於後者,《數典•分數篇》記載(以下文字部分出自不知名譯者的迻譯),無止盡的分割,將使大數極小化、大國小島化,最後是人人分數化,眾叛親離之數,也是自我分裂之數。以8為例,一刀腰斬,只剩兩個零,兩種空洞口徑。若將43分開,則剩下個位數4和3,也可能非四非三,不死即傷。

主張牽手或路跑「愛台灣」的人士則標舉「整數觀」:全民齊心消除國家認同的危機(問題是,認同那一國),強調維持現狀的學者也提出包容性更強的「自然數說」:可以歸零出發,也可能無限衍裂,趨獨、趨統和維持現狀皆是歷史和民意交相運作的自然結果。

提倡「投廢票」的中間聯盟力主「理性選舉,回歸經濟」,這個社會最應消除的乃是八卦、口水和謠言集結而成的「無理數」。他們發起「有理數走遍天下」運動,將每四年一度(適逢總統大選年)的二二九定為「後二二八時代新台灣日」,邀集中間選民沿高速公路分隔島全台走透透(口號為「腳連腳,肩並肩;分隔島,不選邊」),開闢島內的「新中間路線」。

期待走出「零和遊戲」的足盟(他們要求以特訓方式提昇國家足球隊的戰力,俾便脫離一勝難求,猛吞鴨蛋或只能逼和對手,的困境)認為正、負(數)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回到座標零軸,即可達到「大和解」的訴求。但反和人士(其成員包括抗日老兵、軍方鷹派和抵制賽鴿協會)主張,解零還須繫零人,「零」作「空轉」、「內耗」解;何況,「大和解」是對偉大和平理想的解構?還是大和民族的解釋權?

「一個轉動的車輪,就要一直轉進永恆中去了。」零數學派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學者引用小說家馬奎斯的經典名句時指出:「沒有正反雙方,只有『反正』一體;也非多數、少數之辯,而是一種極其詭異的共軛複數式的呈現:實虛雙極,異心連體,方向悖反,卻是並轡盪向萬劫不復的空無……」

「從零開始,回歸無有,猶如古希臘吞食自尾的巨蛇Ouroboros」《報馬仔》秘密採訪南部某知名算命師的結語:「天空、地空、金空、銀空、生空、死空,萬有之空,虛無之空……零與空的環結,親像將巨型的圓陀投向空洞無底的籃框。」

於是,「公投說」(又分為「公眾投籃說」和「公海投射飛彈說」兩種版本)成為最新一期《數典》的專輯內容:以同一群數字的不同組合方式披露台灣第一次「全民投籃」的空心破網數、擦板得分數、過籃不進數和籃外空心數;但挺綠群眾極力杯葛「投籃」,疑為「投藍」的政治影射,而將數字密碼解讀為瞄準台灣的飛彈總數、蠢蠢欲動的飛彈試射數,以及,兩者相乘,恰為島內「反飛彈,要和平」的總投票數。

[2] .....2004-08-03【台灣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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