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府評論】陳總統硬話軟說的藝術◎王景弘。
2004-05-24

陳水扁總統第二任就職演說,在台灣和國際社會有不同的解讀與評價,白宮稱許演說「負責任,有建設性」,北京宣傳工具以找不到「一個中國」而不滿,台聯及部份民進黨人士嫌演說立場太妥協。

以中國對台灣的目的與策略,除非台灣投降,接受它的「一國兩制」,成為它的一部份,否則它不會「滿意」。陳水扁的就職演說,目的並不在使北京滿意,北京在五千字◆找不到阿扁接受「一個中國」原則,並不是意外。

台聯與部分民進黨人士的批評,有一部分是出於策略考慮,代表本土意識對阿扁的監督,也一部分可能屬於不慣硬話軟說的外交詞令。台灣文化對「一邊一國」這種直截了當的措詞較能理解與共鳴,用轉彎抹角的方式表達同樣的概念,便覺得不夠辛辣。這部分人士的批評,有一些誤解的成分。

陳水扁總統就職演說的諸多聽眾中,國際社會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而國際社會的反應,特別是美國的反應,都是肯定。美國稱許陳總統的演說負責任及有建設性,其最重要意義便在「一個中國」、「現狀」、「憲改」、「主權」等重大議題上,獲美國瞭解與同情,並顯出美國對這些原則問題,立場與中國不同,這就是演說很大的成就。美國認同演說的內容,台灣未來強化主體意識,還有很大的空間。

不錯,陳總統沒有直接重提「一邊一國」,但要表述「一邊一國」,可以用許多不同的方式。對台灣而言,最重要的立場是堅持自己是一個主權國家,目前國家「現狀」的國號是「中華民國」。至於所謂「一個」中國,或幾個中國,那不是台灣的事情,新聞媒體、學界、政客要計算是他們的事。

中國要「堅持一個中國」原則,作為它主張台灣是它一部分的法理根據,台灣為本身的生存利益,最基本原則便在不讓中國把門關死,堅持自己主權國家地位。

一邊一國概念化整為零

(記者鄒麗泳∮台北報導)美國眾議院提案建議美國總統布希籲請台灣派兵赴伊拉克加入反恐行列,前美國在台協會理事主席卜睿哲昨天表示,據他的了解,這應該只是一項建議,不能要求什麼,根據憲法,總統會做最後決定。

維持現狀概念轉守為攻

對於美國總統布希所揭示反對中國或台灣「片面改變現狀」的立場,陳總統技巧的接收,加以定義,並反過來要求中國確保現狀不受片面改變。陳總統在提及「未來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或者台灣與中國,將來發展任何形式的關係,只要兩千三百萬台灣人民同意,我們都不排除」之後,過兩段便稱只有兩岸建立一個和平穩定的架構,「共同確保台海的現狀不被片面改變」。如此措詞,把「現狀」界定在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台灣與中國並存的環境,兩者之間「未來」的任何「關係」要依「和平發展」與「自由選擇」的原則進行。這在因應美國政策上有反守為攻的積極性作用。

四不一沒有措詞轉含糊

美國希望陳總統重申二粼粼粼年就職演說的「四不一沒有」,但民進黨內部對此項「保證」頗有微詞,這一部分陳水扁作了妥協,以較含糊的措詞重申當年提出的「原則和承諾」,過去四年未變,未來四年也不會改變。他上次就職演說提出的「原則與承諾」並不只「四不一沒有」,如此提法仍會被解釋為「重申四不一沒有」,但那比逐一再明白列舉意義要差一截,反對提「四不一沒有」者也較能體諒。

美國感到鬆一口氣,而台聯感到不平的是陳水扁對憲改的表述:他從公投制憲,妥協到體制內的憲法大翻修,而且建議「涉及國家主權、領土及統獨的議題」不要列入「此次憲改範圍之內」。

對制憲、修憲程序上的妥協,不但有國際社會的關切,也有台灣內部政治環境的難題。美國顯然不願見台灣直接以公民投票方式制憲,但沒有理由反對台灣以憲法程序對憲法大翻修,只要它不涉及「主權、領土、統獨」問題。論內部條件,以大選同時舉行的公投來研判,在反對黨興風作浪,媒體掌控在統派手中,加上中國的威嚇,國際社會的「關切」,要達到半數以上有資格公民出席投票並通過,並不容易。陳水扁總統所述是事實,而問題便在以何者為優先。如果目的在有一部在台灣改造、適合台灣新國家環境的憲法,那麼能達成目的便是最高優先,其程序即使不如公投制憲那樣有更深「建國」意義,但其帶有「新國家」的意義仍很明顯。

憲改外條款技巧性提出

至於陳總統建議「排除」在此次憲改外的條款,其提法相當技巧。他建議排除「涉及主權、領土及統獨議題」,如果不對照憲法加以審視,便嚴詞批評,便過於輕忽。依現行憲法,事涉主權者為第二條:「中華民國之主權屬於國民全體。」這一條並沒有優先修改的絕對必要,因為第三條便規定「具有中華民國國籍者為中華民國國民。」依此規定,中華民國主權在台灣二千三百萬有中華民國國籍的國民手中,與對岸非中華民國國民無關。

關於領土條款,現行憲法第四條規定,本來就非列舉,而是含糊其詞:「中華民國領土,依其固有之疆域,非經國民大會之決議,不得變更之。」固有疆域既無明文規定,而「國民」只集中住在台、澎、金、馬,管轄權也僅及此區,總統、副總統、國會均只代表此區域,而在蔣經國時代,以「中華民國」名義參加亞洲開發銀行,股權只依台、澎地區核計,足見台、澎、金、馬已演變成中華民國的「固有領域」。

維護台灣主權國家利益

所謂「統獨」議題,既然台灣是一個以中華民國為「國號」的主權國家,那也就沒有「統獨」議題,只有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何種「關係」的問題。中國把台灣改國號定位為「台獨」,但就現實而論,台灣不改國號,也是「獨」,因為改不改國號,以台灣為本土的國家,都獨立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外。

如果主客觀環境沒有困難,在堅持台灣為主權國家的立場下,一舉改變具有外來政權象徵的「中華民國」國號與「國旗」,可能受到廣大人民歡迎,但如果條件尚未成熟,則完成一部適合台灣的憲法,確定主權國家現狀,應該比改變國號與國旗優先。就此而言,陳水扁總統的就職演說,維護了台灣的主權國家利益,也化解美國某種程度的誤解。中國在演詞中找不到「接受」「一個中國」原則,但台灣人民在演詞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一個國家」。

.....2004-05-24【台灣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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