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日，民進黨支持者的挫折感極深，許多人惟恐扁政府的和解善意是「熱臉貼冷屁股」、「買蔥送牛肉」（而不是買牛肉送蔥），會把民進黨的老本賠光。例如謝長廷講「憲法一中」、「不強推正名」、「杜正勝有爭議」，不少人都有意見。立法院正副院長「國親合」勝選，有人更認為執政黨吃了悶虧，徒然助成親民黨，讓他們左右逢源。

對決應停止和解應登場

這種想法其實是從悲觀面看問題。去年一年，泛藍支持者也是因為從悲觀面看問題，才發生了總統投票前後的槍擊案、暴亂案及立委投票前的瓦斯桶炸彈案，儼然有「玉石俱焚，誓不兩立」之勢。當國內的統獨對決（藍綠對決）快速升高到採取暗殺及以整體社會為報復對象時，除非雙方已經準備「內戰」，否則任何有智慧的人都知道，對決應該停止，和解應該登場了。

美國南北戰爭正是因為對決無法停止，才不幸爆發。這場戰爭雙方動員兵力300萬人，傷亡70萬，儘管以聯邦政府的勝利告終，最後卻沒有處置叛亂者，反而代之以「和解」及「重建」。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同胞成敵人敵人成同胞

美國南北雙方會走上內戰，最重要原因是積極主張廢奴（這會影響到南方經濟）的共和黨成立，打破了原有的「南北平衡」，而且新創的共和黨竟然在第二次參選總統即一鳴驚人，由林肯當選。而大選期間，雙方都把這場選戰看成決定奴隸制命運的「生死之戰」，共和黨的主要口號更是「不給奴隸制一寸新土地」，對決無限上綱。

以致林肯當選後，雖然在就職演說中強調「我無意干涉南方各州的奴隸制度……對南方心懷不滿的同胞，政府決不會攻擊你們，除非你們發動攻擊。」但仇恨已深，不甘大選失敗的南方仍然決定脫離聯邦，並悍然搶先攻擊。雙方打了一場堪稱意氣用事的內戰。林肯偉大的奴隸《解放宣言》也不是這場內戰的火種，而是內戰期間為了鼓動南方奴隸叛逃（加入北軍）而精心設計的謀略。

不需內戰而走上內戰，雙方無限上綱的對決難辭其咎。而對決無限上綱，受挫的一方必然產生悲觀仇恨，明明是「同胞」都成了「敵人」，敵人的敵人（例如中共）反而成了「同胞」。美國內戰的人性模式同樣發生於台灣。如同堪稱近年最徹底研究仇恨的拉希•多濟爾指出的：「當仇恨針對某些個人或團體時，常會把我方恐懼及痛苦的根源歸因及歸咎對方（敵人），敵人受到傷害、打擊、毀滅，都能減輕我方痛苦，並獲得快感。所以，在榮譽性的謀殺（如美國911事件）後，才會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慶祝活動。『我們』對『他們』的痛苦無動於衷，甚至幸災樂禍。」

消除仇恨教育兒童寬容

而仇恨是會通過家庭及族群教育傳染到下一代的。巴勒斯坦聖戰組織及蓋達對幼童的訓練正是透過「仇恨律」二分法，不斷加重生死對決意識，必須「他們」消滅，「我們」才能生存。兒童原是社會最寶貴的資產，因其純真、好奇、對成人信賴、可塑性強，是實施教育的黃金時期。一個國家的競爭及發展潛力從兒童基礎教育就能看出。如果我們的兒童教育是「仇匪」、「仇獨」及「統獨對決」綿延不絕，我們的社會距離「健康社會」也會越來越遠。所以多濟爾說：「要消除國家內部及世界各地仇恨，先決條件是：人類，特別是孩童，必須經過後天教育，以便學會寬容。遏制仇恨的策略，必須要採取『我們—我們』取向，取代『我們—他們』取向。」

朝野大和解正是寬容，正是採取「我們—我們」取向。陳水扁對宋楚瑜最近持續的善意，宋楚瑜絕對不可能不感受；立法院正副院長「國親合」的勝選，真正動力也是源自民進黨善意：親民黨同樣不可能不感受。因此一些民進黨支持者的悲觀是不必要的。統獨和解及朝野合作本來就不只是「現買現賣」交易，誠意需要時間觀察，更需要耐心考驗，「兩點之間最近的距離未必是直線」。

誠意需觀察選民會看清

何況謝長廷也在台日發表的《從共生合作到台灣主體》一文表示，為了推動施政，政黨必須合作，務實妥協難以避免，但「務實只是做法，不是理念。妥協只是將實現理念的速度放緩，或是迂迴前進，不是放棄理念。」理念及啟蒙必然還會繼續，因為「台灣命運共同體」還要前進！

由「零和年代」邁入「非零和年代」，不是只有台灣放棄統獨對決，尋求和解，美國與中國之間近年也經歷了好幾個階段，由「接觸政策」到「遏制—接觸政策」，由「攻擊性防禦」再回到「預防性防禦」，主要基調還是審慎和解。大和解是對的，短暫的民、國、親三邊互動並不足斷言長遠。人民的眼睛也是雪亮的，選民會看清誰有誠意，誰無誠意，並在關鍵時候做出判決。民進黨支持者絕對沒有悲觀的權利。

（2月2日於台北） .....2005-02-03【台灣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