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百合外一章政治掃黑怒火點燃綠島暴動(上)◎呂東熹。
2004-12-27

以50年白色恐怖時期,羈押在綠島政治犯故事為背景的台視8點檔連續劇《台灣百合》,目前正熱烈上演,收視率逐漸上飆,其實,與《台灣百合》思想犯故事頗不相符的另一個綠島故事—「一清專案」管訓流氓事件,自1984年實施,1987年發生「綠島暴動事件」,造成八人死亡,迄今已歷經20年,而當年的管訓大哥,目前許多人雖各擁一片天,但也有不少人早已作古歸西,或流亡海外,望斷鄉關。

本事:

綠島從日據時代就設有監獄,戰後因228事件及白色恐怖年代,國民政府又在島上廣建更多的監獄,匪俘、政治犯、重刑犯、流氓、慣竊等各類受刑人在這個小島上來來去去,從未間歇。

過去島上一片荒蕪,所以當時設在綠島,職司管理匪俘和政治犯的新生訓導處(隸屬警備總部前身—保安司令部)就要求受刑人,參與興建綠島的公路和其他地方公共建設。由於當時並無現代化的車輛、機械輔助,受刑人築路構工全憑雙手,不少人因此而受傷,甚至死亡。其次,綠島位處偏遠,孤懸海外,交通不便情況下,受刑人若有急病,可能因延誤送醫而在島上死亡。當然,在過去人權觀念不彰,受刑人被凌虐的事例屢見不鮮,更多的人因而含冤以歿。

然而,「一清專案」的施行,則始於竹聯幫涉入「江南案」而起,終於「綠島暴動事件」,雖然日後仍有所謂「二清專案」,但在「綠島暴動事件」之後,1992年,郝柏村內閣以號稱「治安內閣」的作風,進行「二清」,則是較單純的流氓掃黑政策,許多一清管訓大哥,如楊登魁等人再度入籠,但也有不少大哥,如羅福助等聞風紛紛逃至海外避難。

政府縱容竹聯幫坐大

可以這麼說,一清掃黑,基本上與政治因素有相當大關聯,1970年代末期,黨外勢力崛起,國民黨政府情報單位害怕全台各地角頭與當時新興的本土黨外勢力結合,所以就掌握外省子弟普遍「忠黨愛國」的思想,吸收竹聯幫「總霸子」,綽號「旱鴨子」陳啟禮為旗下情治人員,希望在默許竹聯幫擴大為全國性幫派後,能夠向情治單位隨時提供地方幫派的動態,使得竹聯幫在台灣幫派發展史上,成為一個異數,直到今天,不少竹聯幫眾仍以「忠黨愛國」自詡,320總統大選之後,由竹聯幫前「虎堂」堂主,綽號「楞子」朱家訓、前虎鳳隊長王蘭夫婦所率領一連串抗議事件,即以此自居。

傳統上,台灣地方角頭幫派,因歷史悠久,大多是本省人憑藉地緣之便,在家鄉所建立的地域型小組織;而外省的黑道分子如果未能融入這類以本省人為主幹的角頭幫派,其活動範圍大概就僅止於眷村附近。但成立於1950年代中期的竹聯幫,發跡於台北縣雙和地區,其成員是以外省子弟為主,在幾經與各幫派械鬥,彼此勢力消長後,竹聯幫逐漸掌握大台北地區主要的特種營業場所,號稱「天下第一大幫」。竹聯幫崛起的原因與領導階層的素質有關,該幫許多領導人物皆出身良好的家庭,本身也擁有大專學歷,如前述「總執法」、「軍師」等人且是陸軍官校正期班畢業,所以在幫派組織經營上頗具成效。這個台灣有史以來最大且最有組織的幫派,全盛時期有近萬名徒眾。

不過,讓竹聯幫坐大的主因是政府的刻意縱容。情治單位不止希望旱鴨子擴大竹聯幫為全國性的幫派,還要竹聯幫成立美國及香港分部,以便能擔負起情報收集,甚至為政府「執法鋤奸」的工作,而這項計畫則因「江南案」的爆發而全面曝光。

一清專案剷竹聯勢力

「旱鴨子」奉情報局之命,前往美國刺殺作家劉宜良,事後在發覺情報局似乎有將他殺人滅口的意圖時,他以預錄的自白錄音帶將所有經過公布,結果造成情報局長下台入獄,也讓蔣經國兒子蔣孝武因而遠調新加坡。同時,政府也藉著一清專案的實施,急欲一舉剷除竹聯幫業已坐大的勢力。

奉命前往香港發展組織的竹聯幫堂主「老鼠」說,這就是「狡兔死,走狗烹」!。

曾被羈押在綠島的「老鼠」,更咬牙切齒地說:「在香港替中華民國政府發展組織,共匪視我們為敵人,港府把我們看成罪犯,回到台灣,政府又把我們當成流氓!」「一個幫裡的兄弟,全家都是忠黨愛國。被抓了以後,他的父親看到起訴書上有『叛亂』兩個字,結果當場氣死!」

有趣的是,20多年之後,這群當年被國民黨政府耍弄的「忠黨愛國」幫眾,仍然是國民黨等泛藍人士死忠的支持者,依然在各種泛藍的抗爭事件中,扮演衝鋒角色,真是歷史的嘲諷。

暴動背景:

嚴格來說,「綠島暴動」並不是單一事件,而是集體性的抗議行為,包括本島台東的岩灣、泰源、東成三個職訓總隊所轄的管訓監獄,以及綠島指揮部所轄的三個職訓大隊等四處監獄集體暴動,不過,率先暴動的岩灣、泰源、東成的監獄並未鬧出人命,反而是最後發動的綠島第12大隊、第三中隊造成8條人命事件,因而震驚全國。

暴動過程至今仍是謎

綠島暴動事件,最後僅將被認定是縱火主角,新竹風飛沙幫的黃庭欽判刑15年(及另外兩人則判刑較輕),以及綠島指揮部上校指揮官張寶成調回警備總部,而平息此一事件,但是,當時的鎮壓過程與事件經過,至今仍是個謎。

綠島暴動主因前面所述,被稱為黑色叢林的管訓監獄—「職訓隊」,專門管理被宣告執行「保安處分」以及「矯正處分」的受刑人。職訓隊隸屬警備總部,全台共有四個職訓總隊:職訓一總隊在台北坪林,職訓二總隊、三總隊、四總隊則分別在台東的岩灣、泰源以及東成,至於綠島則因為警備總部必須兼管全島的防務,所以直接設置一個比職訓總隊更高層級的單位—綠島指揮部。

不過,綠島指揮部跟其他職訓總隊一樣,下轄三個職訓大隊,分別是第11大隊、第12大隊以及專門接收新隊員的新生大隊。如果以軍中部隊規模來看,職訓大隊即是等同於營級單位,中隊則是相當於連級單位,在少校中隊長的率領下,一個中隊大約有六個職業軍官,五到八名義務役士官兵,再加上四到六名由總部對外招考的輔導員。

就隊員而言,保安處分的對象就是俗稱的慣竊,矯正處分則是針對流氓而設。眾所皆知,綠島專關重刑犯,所以綠島職訓隊的保安隊員除了法院所裁定的保安處分外(最高可長達七年),大部分皆必須在執行是項處分完畢後,再移送一般的司法監獄執行極長的本刑(從5年到25年不等,視涉案多寡而定)。由於出獄遙不可及,因此保安隊員普遍生活消極、漫無目標。

綠島的矯正處分隊員則多屬1984年一清專案中,由全國各警局所取締的流氓。過去矯正處分以甲、乙、丙、丁分級,其刑期分別是四、三、二、一年。由於一清專案從取締到執行管訓都是以特案處理,所以一清流氓並不是以甲、乙、丙、丁劃分,而是另設A、B、C三種級別。因此一清矯正隊員從未被告知自己被裁定的級別,更重要的是,縱使知道自己的級別,也無從得知處分的刑期有多長。

刑期遲未定大哥怨懟

因當初一清專案雷厲風行,在全國一片叫好氛圍中,政府並未宣告一清級別所適用的刑期。一直到一清隊員已被執行矯正處分達兩年餘,政府仍無任何宣告刑期的跡象。刑期遲遲未定,使得一清隊員普遍情緒浮躁、心懷怨懟的原因。

職訓隊內部是採開放式管理,並無一間間隔離的牢房,所有設施皆與軍隊營區相仿,隊員們睡大通鋪,在大餐廳與幹部共同用餐。日常生活除了少數課程安排外,其餘時間,隊員可在幹部的監管範圍內自由活動。

正因為這樣的環境,使得隊員們得以齊聚一堂、朝夕相處。於是整個營區就儼然成為一個小社會,人性也就在隊員們的互通有無之間,肆無忌憚地到處奔竄。高聳的圍牆內,這些無法見容於外界道德規範的江洋大盜、角頭老大以最原始、最粗糙的方式來表達他們的愛憎悲喜。

「站在營區小山坡向下俯視,我突然覺得我所在的地方是一座黝暗幽深的叢林,叢林的深處是一對對充滿慾望的眼神,他們舔著舌頭,準備隨時縱身而起。而我只是一個迷了路的散兵,孤獨而無援。」負責管訓的林明吉士官無奈的說出當年的感受。

果然,這群黑色叢林的一清大哥,沒多久即以縱火方式,掀開了震驚全國的暴動事件。 .....2004-12-27【台灣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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